枕的是月

Was a promise

黑毛茶馆

掌柜的把一双眉毛拧成麻绳,中间的川更扭,眉心一颗黑痣,绿豆大,直挺挺一根粗毛拔地起,同他熟不熟的都叫他黑毛。

  店里来了几个穿精细衣裳的,样式他不懂,但来者面孔洋里洋气,他搓两下手,凑过去,吸吸鼻子,仿佛要吸回相较下自己一身的穷酸气。

  “打牙祭?”

  “一碗黄牛肉,一壶茶。”

  黑毛往前凑了些:“茶有……”

  “最好的。”

  门口聚着几个拉黄包穿短褂的,露出瘦巴巴或鼓胀的肚皮,往里看洋人。

  租界里的洋人是自然比寻常人高贵一些的,车夫里会多说两句洋文的,才能拉走洋人,神气样儿瞅脚劲就知晓,那自然是比拉月租老爷仿佛还高上两等。

  洋人长,洋人短。一群拉黄包车的谁也没拉过,只往里瞅黑毛掌柜向洋人比划。

  黑毛掌柜要小二照看着,自己凑到一堆拉黄包车的那儿赶他们走。

  “他们包了这儿,无关的赶快走。”

  “我付了茶钱,只是门口站着喝,。”

  “别碍着做生意了几位爷。”黑毛掌柜握拳说。“下回来,下回来。”

  黑毛掌柜好说歹说,原本满满当当的一窝人,只剩三四个洋的,待会儿还要来上一群洋的。

  黑毛掌柜和店小二忙得不亦乐乎,脚面不见沾地,添水又添菜。拨了两下算盘,快赶上昨儿个了。

  茶一壶壶上,场面越见热闹了。

  洋人吐着自个儿的乡语,喝茶就跟水似的,分明上的是顶好的茶,却不见他们有怎样的喝法,只一贯往嘴里送,一碗又一碗,黄牛肉自然囫囵。

  外头天色暗了,黑毛掌柜点亮了一排灯笼,刚转身去收拾,却听见了一声响,似是枪走火了。

  紧接着,就是桌腿椅腿横飞,子弹如雨的场面。

  店小二跟黑毛掌柜躲在桌底抖着,生怕一动,就丢了命。

  

  没多久,声音消散了。店内空空。

  黑毛掌柜连忙扑着摔碎的茶碗哭嚎,细算着这笔账要多久才能赚回来。

  门口的黄包车夫照惯例出现,但这回着实被狼狈的场景吓着,不知这脚该不该踏进去。

  “掌柜的,这是遭了贼……”

  “这一闻就知道,火药味儿!”

  “可还有茶么?”

  黑毛掌柜吸耸着鼻,拾掇碎片,唐制,宋制,都是他代代传下来的宝贝,原以为给贵客用上极好的,以后的路自然要宽就宽。

  “打烊了打烊了。”黑毛掌柜摆手,又要赶。

  “掌柜你也别灰心,天无绝人之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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